CalledBack

Je n'ai jamais écrit, croyant le faire, je n'ai jamais aimé, croyant aimer.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


 

  • 提醒:发生在《amour》之后


纽约又开始下雪了,尽管现在的冬天已经不比从前冷了。

Reese是在无意间发现那只手机的,虽然他不是无意藏起。

他已经很久没有整理过东西了,直到他翻出那些过冬的厚大衣。然而回忆并不需要整理,它就埋伏在那里,等待一个媒介,突然侵袭而后将你贯穿。

就像他现在不明白这只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连同他的宝贝枪支一起藏在箱底。但是不出几分钟他就会想起来了。他甚至并不需要去努力回忆,所有故事都完完整整地封存在他脑海里,只等他旋开那个脆弱的阀门。

 

Reese有过太多只手机了,很多只能用一个星期,一天,甚至还来不及熟悉新手机的全部图标,下一秒就只能在地上找到被踩碎的屏幕,或者在纽约街头的垃圾桶里。

但是他的老板不介意,无论是什么昂贵的电子产品,Finch总会说:“没关系,Mr.Reese,我很乐意给你换个新的。”

所以Reese当然也不介意。

手机,电脑,枪支,高级定制西装,对他们而言都不是消耗品,时间才是。

 

现在,他想起来这个手机里有什么了。

 

那个一如往常的早晨,面包房的店主问他:还是两个甜甜圈,一份丹麦酥是吗?

 “Calvin,我敢说你是这个街口最了解我的人了。”Reese回以一个赞许的笑。

Calvin 把封好的包装盒递给他,不自觉被这个高大男人眼神中的某种温柔所打动:“先生,您看起来似乎很幸福。”

“有什么理由不呢?”Reese拎过盒子,左肩胛骨的枪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望着窗外的大雪呼出一口白气,“今天早晨我起床的时候也这样觉得,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工作吧。”

“那您一定是有一个好老板。”他在他身后说道,声音被淹没在玻璃店门被打开然后迅速关上之前一阵冷风卷进的寒意里。

 

没错,他有一个好老板。而他也不只有一个好,老板。

 

于是,大概是对熟客的馈赠,也或许是Reese那个笑容的作用,今天甜甜圈的糖霜撒了有平时的两倍。于是Finch刚拿起它,凑到嘴边的时候,就蹭上了一层细细的糖霜,那些粉末状的甜味颗粒轻飘飘的,附着在他鼻尖上的细软茸毛,形成一小块白色印迹,让人怀疑是窗外的一片雪花落了进来。现在,他的鼻尖是甜味儿的,就好像Harold Finch整个人都是甜味儿的。

 

Reese看着他,有些发笑却又忍住了的样子,他指了指他的鼻子。

Finch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低下头,抽出西服口袋处的方巾拭去了那些糖霜。

第二次他的鼻尖沾上糖霜的时候,Reese本想再次提醒,而他停顿了几秒,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

 

“咔嚓—”

 

当前的画面被完整地定格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保存了下来。为了选取一个好的拍摄角度,Reese还忍住伤痛特地往后仰了仰脖子。

 

“Mr.Reese?”称呼表示疑问。

 

“哦,这样光线更好。”他嘶着牙收回了微微倾斜的后仰姿势,一本正经地朝他的老板微笑。

 

“…….”这个家伙,明知道重点不是这个,“Mr.Reese?”第二遍审问。

 

“我还以为拍照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呢。”他毫不心虚地把手机收进口袋,然后轻描淡写地回答。

 

“可我不是你的号码。”

 

“Finch,我成天举了个相机跟在别人后面纪录他们的生活,我认为,我也应该适当纪录下自己的生活。”

 

“可你刚才纪录的是我的。”

 

“有什么区别吗?”

 

当Finch还羞赧于被驳倒的沉默时,Reese已经轻轻走上前靠近他,用指尖拂去了他鼻尖的那片“雪花”,随后融化在自己口中。更深切的羞赧,在他脸上泛出些许情热的潮红。

 

 

通常此种情景,转移话题是最好的办法:

“Mr.Reese,鉴于你昨天才因为号码而受了枪伤,我觉得最近几天你或许应该休息一下。我已经让Miss.Shaw和Detective Fusco着手处理新的号码了。”

 

 “你知道这伤势对我来说并不严重。”

 

“我知道,但给自己放个假也没什么不好,何况今天很冷,不是吗。不过,要是你想留在这里休息也可以,我刚刚给图书馆装上了新的壁炉。”

 

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这里暖融融的。小熊在壁炉前面柔声咕噜地打着瞌睡,只在他进门时惬意地对他摇了摇尾巴。

 

“你在看什么,Finch?”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两本摊开的书。

“你还记得我们去年拯救的那个号码吗,Marcus Smith,自由撰稿人。在远离了那些招惹麻烦的时事评论后,他现在改写小说了。我收到了他出版的处女作以及他喜爱的一本诗集,作为感谢的礼物。”       

“诗集?”

 

“博尔赫斯,你有兴趣吗?”Finch将那本《博尔赫斯诗选》递给他,“你可以拿去读,我想这礼物也有你的一份。”

 

“Finch,你为什么不直接读给我听呢?”

 

“你是说……读诗?”

 

“嗯,我喜欢你的声音。”

 

“噢,Mr.Reese,要说声音的话,恐怕与你那种武器式的气音完全不能比。”既之前的哑口无言之后,老板终于找准机会发动了他的一次反击。

 

然而Reese却并未回应这个调侃,他只是扬了扬嘴角,显得格外温柔却正经:“你的声音很安稳,你知道,那种沉淀的岁月感,却又很年轻。”

 

“年轻?Mr.Reese,恐怕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不再适用这个形容词了。”

 

“你知道年轻意味着什么吗,Finch?”他问他,然后自己回答,“希望。”

 

 

“而你永远让我觉得有希望。”

 



Finch没有再拒绝,他本可以想出很多个理由来拒绝这个突兀的请求,但他此刻望着Reese的眼睛,感到他的内心是想这样做的,他想为他读一首诗。

 

他捧着书脊往后翻了几页,然后停住手指,同时他的视线也停住了。之后他的声音开始传来,那些声韵丰满而深情低吟的语句——

 

“我能用什么来拥有你?

 

我交给你狭窄的街,孤注一掷的日落,荒郊的冷月。

 

我交给你一个人的痛苦,他曾向寂寞的月亮久久凝望。

 

我交给你我的祖先,我的死者,活着的人们用大理石祭奠的幽灵。”

……

Finch的语调低缓而自然,他从来就避免使用那些过于汹涌奔放的感情。然而此时这种克制的语境却与他的调子完全合拍,仿佛这些句子正是为了他的声音而写。他将他本人那种特有的沉静的热烈,和柔情的忧郁赋予在那些流动的音节里,他的呼吸也随之起伏。

 

Reese与他面对面坐着,小熊安静地趴在他们俩之间,偶尔来蹭蹭他的脚踝,发出一声舒适的呜咽。他又往壁炉里添了几根木炭,随即燃起一团蹿动的、明亮的火焰,发出细微的“噼啪”的响声,衬得这个空间愈发安静。好像整个纽约都被覆盖在大雪之下,只有这里幸免于难。

 

他听见Finch的每个句子,听清了他的每一句诉说。而他今天做出的第二个正确决定,就是按下手机的录音键。

 

“我交给你我的书本也许会拥有的无论什么样的男子气概或谐趣。

我交给你一个从不忠诚的人忠诚。

我交给你我自己的核心,我以某种方式将它保存下来

——不经营词句,不与梦交往,不为时间,快乐和噩运所接触的中心。

 

我交给你,在你生前多年,在日落之际看见的一朵枯黄玫瑰的记忆。

我交给你对你自己的解释,有关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确凿而惊人的消息。

我能够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灵的饥渴,

我在尝试贿赂你,用无常,用危险,用失败。”

 

……

 

 “这一切确实够危险的,我是说,你给我的这份工作。”Reese沉默了好久,然后他想要吻他,但他最终只是把手覆合在Finch的手掌之上,将他干燥而有温度的指节合拢,轻轻握住了他:“但是Harold,你没有失败,我们并没有失败。”

 

Finch抬头望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对你说过,有一天我们都会死掉,或早或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我明白。我们最终都会在那里相遇的,天堂,或许只是到达的时间不同。”

 

Finch没有再说话。他已交付了自己完整的,不留隐私的情感,他认为自己度过了很好的一生,即使明天就是终点。

 

“我想起来了,博尔赫斯。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一句吗,Finch?”Reese问他。

 

Finch依然没有说话,他在等他的答案。

 

“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

 

Reese知道他也会喜欢这句的,各种意义上的。

 

 

 


发现这只手机已经是在Finch去世一年之后了。如今的冬天不比从前冷了,Reese却觉得比过去更加难捱。

 

但至少他现在不是一无所有了。

他有一张相片,一个甜味儿的Harold,和永远年轻的六十岁的Harold的声音。

 

他永远让人觉得有希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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